第四十九章 眼前之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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甚至于作乱的疍民，也可归咎于前任崖州刺史——</p>

怎么你才离任，崖州北的疍民就反了？</p>

可若万安州接连出事，他这个兼领各州军政的琼州都督，再发言就有狡辩的嫌疑了。</p>

王弘业沉声道：</p>

“明日召集在任的州级官员，提点他们：本官正是关键时期，尔等绝不可松懈。”</p>

“是，明公。”</p>

王弘业打了个哈欠，闭目假寐。</p>

肩舆从矮山下行至县城。</p>

街道寂静，唯闻更夫敲梆之声。</p>

“关门关窗，防偷防盗！”</p>

已是亥时二更。</p>

王弘业忽地惊醒，转头问老幕僚：</p>

“大师呢？怎么还未到？”</p>

老幕僚心中苦笑。</p>

两个月前才通过信件，约定最迟本月中旬抵达；</p>

如今王弘业追问，他只能硬着头皮答道：</p>

“快了，就这几日。”</p>

“若是乘船而来，是否会撞上那帮疍民？”王弘业皱眉问道。</p>

老幕僚摇头宽慰：</p>

“明公，圆和法师德高望重，疍民再如何愚昧，也不敢对佛门不敬。”</p>

王弘业心中烦闷更甚。</p>

‘今夜听闻的尽是坏消息，无一件好事。’</p>

肩舆驶入官衙。</p>

遣散众人后，王弘业意兴阑珊，朝正对面的禅房走去。</p>

正欲进门，他忽望见内院中人来人往，举止慌张；</p>

便招手唤来一名跟在符云舒身边的护卫，问道：</p>

“胡善，出了何事？”</p>

胡善面有戚色，小心翼翼地看了王弘业一眼，低声道：</p>

“家主，主母她……小产了。”</p>

王弘业点点头：</p>

“今夜总算听见个好消息了。”</p>

胡善见王弘业并未追究自己的责任，脸上顿时堆起讨好的笑容，赶忙为主子拉开禅房的门；</p>

又为他脱靴、打水洗足，可谓殷勤备至。</p>

待王弘业躺下就寝，内院的兵荒马乱也逐渐平息。</p>

四下一片死寂。</p>

胡善将脚盆搁在井边，低声嘀咕：</p>

“总算不用再守着那娘们了……等家主休了她，说不定我还能找机会玩玩……”</p>

他撸起袖子，正欲摸黑回外院住处；</p>

却借着月光瞥见一道妇人身影，悄悄推开后门缝隙，溜了出去。</p>

“那不是春秀吗？”</p>

胡善心生疑窦，悄悄跟上。</p>

他发现那妇人并未点灯，只借着月光，贴着民宅外墙前行，时不时回头张望。</p>

只是，她的夜视似乎不佳；</p>

好几次胡善以为被发现，她却依旧若无其事地向前走。</p>

子时三更的梆声远远传来，宣告新的一天。</p>

春秀跑到城门口，与树后的人影发生接触。</p>

借着月光，胡善隐约看见，春秀似乎将某物递给了对方；</p>

又像是对方伸手在她身上摸索，举止暧昧难辨。</p>

很快，春秀也隐入树后。</p>

越是看不见，胡善心里越是痒得难受。</p>

他耐着性子等待。</p>

终于，一道男子的黑影从树下窜出，消失在夜色里。</p>

看春秀迟疑的样子，似乎打算换一条路返回。</p>

胡善已然按捺不住。</p>

他猛地冲上前，捂住她的嘴，将她拖回树后。</p>

见妇人奋力挣扎，胡善狠狠威胁道：</p>

“叫吧，叫得大声点，让大家伙都知道你半夜偷人！”</p>

春秀眼中闪出泪光。</p>

胡善自以为成功拿捏，便松开了手。</p>

果然，春秀并未喊叫。</p>

只是声音颤抖，神情恐惧到了极点：</p>

“胡阿弟……还有别人知道我偷跑出来，与外男私会吗？”</p>

“嘿嘿，放心，只有我看见了。”</p>

胡善凑近了些，胡子几乎贴到春秀脸上，喘着粗气道：</p>

“咱俩年纪相仿，只要你乖乖听话，我保证没人知道你的小秘密。”</p>

他试图强吻，却被春秀无力地推开。</p>

她低声哀求：</p>

“不要，不要……胡阿弟，我求你了，别这样……”</p>

这哀求声反而激起了胡善的欲望。</p>

他后退一步，将佩刀扔在树下，解开腰带，急不可耐地脱下裤子。</p>

春秀嘴唇嗫嚅，缓缓跪在地上，搂住胡善的腰，一举一动像极了认命：</p>

“胡阿弟，算我求你了……过些天是我崽六岁生日……”</p>

她满脸泪水，孱弱无助道：</p>

“这个月，我本不打算杀人的。”</p>

胡善意识到不对劲时，已经太迟了。</p>

两把削皮小刀，自她双袖中悄然滑出。</p>

左手一刀由后往前，刺入脊柱末端最下方；</p>

右手一刀自下而上，在他张口欲呼的瞬间，划开喉管。</p>

紧接着，她绕到身后，像方才那般，捂住胡善。</p>

乌云蔽月。</p>

胡善死得不能再死。</p>

成亮从漆黑中走出，踢了踢死人的躯体，道：</p>

“还好春姨发现得早，否则就暴露了。”</p>

春秀没有接话，只蹲在地上，处理起尸体。</p>

成亮也学着她的样子，把尸体上值钱的东西全扒下来，将蓄意谋害现场，改造成抢劫杀人。</p>

“说吧，县丞有何安排。”</p>

“阿兄欲除王弘业。”</p>

“杀王弘业，老身一人足矣，无需更多布置。”</p>

“琼州刺史不能遇刺身亡，这会对阿兄不利。”</p>

“县丞准备怎么做？”</p>

“除其隐患，保其性命。”</p>

“……此事真能做成？”</p>

成亮凑到春秀耳旁，低声说了些什么。</p>

后者面色复杂，似乎对可行性持严重的怀疑态度。</p>

可她终究没有提出反对，只点头道：</p>

“好，一切全听县丞的安排。”</p>

待尸体处理完毕，春秀悄然潜回官衙。</p>

接下来的几日，她如往常一般尽心照料符云舒，助她调养小产后的身子；</p>

只是每日去漏刻前，查看时辰的次数愈发频繁。</p>

旁人问起，她便笑称是在数着日子，给文崽过生。</p>

众人只当她老来得子，溺爱过度。</p>

然而，官衙内迷上看时日的，不止春秀一人。</p>

王弘业近日也频频关注时辰。</p>

甚至推拒了所有公务，闭门不出；</p>

时而练习君子六艺，时而对着空气行礼，举止格外怪异。</p>

除了老幕僚，无人知晓王弘业为何如此。</p>

只知自家主人，似乎在等什么人。</p>

终于。</p>

九月十五这天。</p>

王弘业等的人到了。</p>

“圆和法师，可算将您盼来了！”</p>

他快步迎上前，语气急切而恭敬：</p>

“王某日夜翘首以盼，只待法师指点迷津，助我破解眼前之困！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