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 第 3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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昨夜虽未成事，今夜却是天要促成。她想，不如睡一觉过去便好了，总比熬到了三更天却听了消息，反而再睡不下。</p>

因此，戌时才过，她就洗漱了准备睡觉。</p>

泓绿难得见她这样早就睡，一面当她是放宽了心，不再思虑那些有的没的，心里替她高兴，一面又担心可是她身子不适，直到守在床边守了一会儿，听她呼吸均匀，大约是睡熟了，这才悄悄退下。</p>

稚陵等她们走了，才缓缓睁眼。</p>

风雪声刮动着宫中枯树，呜咽呼啸着响在殿外。</p>

世上有许多人怕雷声，尤其是夏季的大雨夜，滚滚惊雷在天上炸开，她不怎么怕打雷；而世上许多人极享受这样的屋外落雪，屋内宁静的夜晚。</p>

……她却很怕这样风狂雪急的大雪夜。</p>

稚陵睁着眼睛，朦胧地回忆起来，小时候，她总跟爹爹说，宜陵冬天不下雪，只下连绵的寒冷的大雨，真想看看雪是什么样。爹爹说，等以后，爹爹立功封侯了，就能带她去上京城繁华地，那儿——就能看到雪了。</p>

她第一次见到雪，却并非在上京城，而是宜陵。</p>

三年前的冬天格外寒冷，十几年没有下过雪的宜陵竟飘起大雪，……如书上所写，上下一白。</p>

雪夜里，风狂雪骤，原本一片宁静，忽然有人急报：“将军！不好了！对岸的大军攻来了！”</p>

来人把门叩得砰砰响。</p>

后来……就是一片混乱的刀光剑影。</p>

稚陵再睡不下，指尖无意识地攥住了帷帐的一角，缓缓坐起身，将锦被紧紧地拥在身上，似乎都不够，掖得边边角角没有一处漏风，整个人陷在锦被里，——也还不够。</p>

她依稀听到梆子声，原来这样久，也只过了一个时辰，现在才亥时而已。</p>

她实在很……害怕。</p>

夜里的雪光泛进了室中，臧夏听到动静，急急忙忙举着灯进来：“娘娘？”</p>

稚陵嘴唇发白，抬起乌黑的双眼，背后虽冷汗直冒，但强自镇定，只是问她：“陛下……他回涵元殿了吗？”</p>

臧夏嘟囔着娘娘怎么还在想这事儿，往后这样的事多了去了，娘娘宽不下心来，可怎么办。</p>

但还是哄着她说：“娘娘，我让人去探听探听。”</p>

稚陵揉了揉眉心，目光远远随着臧夏出门的身影，望到了外头的茫茫大雪。</p>

即墨浔是她的依附，是她的仰仗，也是她如今唯一的……家人。</p>

等臧夏回来的时候，稚陵左右睡不下，索性又披衣起身，看到了琴台上放着的七弦琴，微微一怔。</p>

她并不会弹琴，不过前年宫中一位琴师在宫宴上弹了一曲，即墨浔夸了两句，她那时心念一动，便向琴师学琴。</p>

可惜天赋不佳，弹不出那位琴师所演令听者忘却凡俗之事的行云流水。</p>

学了一段时间，自问弹得熟稔了，即墨浔让琴师评一评怎么样，琴师却说，娘娘心事重，弹起曲子，指法固然都至臻至善了，牵挂多，欲念重，曲则滞涩沉重。</p>

那时，即墨浔在旁边，微微诧异：“欲念重？”他笑了笑，“朕这位爱妃，性子淡如流水，琴师这话，说得不对。”</p>

稚陵在琴案前跪坐下。</p>

往日每每幻想她弹琴之时，即墨浔会无声地出现在她身旁，并告诉她，他早早来了，只为听完曲子，没有出声。</p>

这幻想至今都还是幻想。</p>

所以，后来他不来承明殿的时候，她不怎么弹琴，才晓得琴师所言非虚，她其实每一举动，多是有功利心，何尝不是欲念太重？</p>

她抬手拨了拨弦，想着，程绣若是承宠……恐怕日后，定是皇后之位的劲敌了。她的父亲手握重兵，即墨浔若想出兵南下，少不得要调动他手中的兵马。</p>

若旁人做了皇后，她该怎么办？她就再无法做他的妻子，永远算不上他认可的“家人”。</p>

他们葬在宜陵，她这一生，就再也再也无法出宫去祭拜他们。</p>

况且，只有做了皇后，才能依照为皇后的父兄封侯、母亲追封的惯例，她可以让他们迁葬在上京城，她……</p>

琴弦铮的一声，猛地断裂，震得她指尖发疼，本来早间烫伤就没有好全，疼得愈发厉害。</p>

臧夏进来，忽喜道：“娘娘，陛下已经回涵元殿了。用了晚膳就回的，这会儿涵元殿的灯还亮着，娘娘可放心了？”</p>

说着，扶着稚陵的手，硬要她回床上躺下，给她掖着被角，说：“娘娘，陛下除了在承明殿过夜过，哪回又歇在别的娘娘宫中了，娘娘且宽心睡吧。将近过年，事情又多，娘娘本就累了，何必担心这个——”</p>

稚陵只嘴上应着，心里却想，进宫的女人越来越多，她们受宠幸何尝不是迟早的事？</p>

即墨浔的确时常来承明殿过夜，但也仅仅是过夜睡觉，并不碰她。</p>

稚陵攥着被角，今早又被他警告过不许勾引他，还有什么法子可以……可以让他心动？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