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玩火自焚
陈家大翁缓缓坐直身子，浑浊的目光落在陈延雷脸上：</p>
“你打算怎么做？”</p>
“示敌以弱。”</p>
陈延雷深吸一口气，低声道：</p>
“我会呈上族谱，开门求和。</p>
“待黄巢放松警惕，再借口丝绸、瓷器等贵重财物埋藏于谷仓，将他骗入。”</p>
他说到这里，声音顿了顿，眼中闪过一丝决绝：</p>
“实则，孙儿事前便在谷仓底部，堆满了浸过油的茅草。</p>
“之后，我便点火与他同归于尽。”</p>
陈延雷抬起头，直视着祖父的眼睛：</p>
“如此，陈家就安全了。王弘业自会顺理成章，把一切责任都推到死人头上……”</p>
陈家大翁听完，沉默片刻，忽然笑了起来：</p>
“办法很好，但黄巢不会信的。你若真想取信于他，得先拿我的头。”</p>
陈延雷猛地抬头，眼中满是震惊：</p>
“祖父，您……这不行！我怎么能……”</p>
“这时候了还装模作样？”</p>
陈家大翁冷笑一声，目光如刀：</p>
“别跟我说你没想到。”</p>
他摆摆手，语气平静得可怕：</p>
“我年过七十，已是风烛残年。</p>
“若能以我一条老命，换家族一线生机，值了。”</p>
陈延雷浑身颤抖，双膝一软，再次跪倒在地：</p>
“孙儿……孙儿做不到……”</p>
“动手！”</p>
陈家大翁厉喝一声：</p>
“你陈延雷还有什么事不敢做？莫让我白死！”</p>
陈延雷咬紧牙关，缓缓抽出腰间短刀。</p>
他的手颤抖得几乎握不住刀柄，但最终还是举了起来。</p>
陈延风猛地扑上前，一把抓住陈延雷的手腕：</p>
“延雷！你疯了吗！这是阿翁啊！</p>
“你……你怎么能听阿翁的！他老糊涂了，你也糊涂了吗？”</p>
“陈家上下，只有大哥你最糊涂！”</p>
陈延雷猛地甩开陈延风的手：</p>
“别拦我们……这是唯一的办法。”</p>
“我不信！”</p>
陈延风怒吼着，一把推开陈延雷，挡在陈家大翁面前，声音颤抖：</p>
“什么唯一的办法！你和阿翁才是陈家的主心骨，你们要是没了，陈家还叫什么陈家！”</p>
陈延雷握刀的手，似乎颤抖得更厉害了。</p>
他抬头看着陈延风，声音里带着哭腔：</p>
“大哥，我们真没有时间了……难道你要看着陈家所有人，都死在黄巢手里吗？”</p>
陈延风的拳头攥得紧紧的，指甲几乎掐进掌心。</p>
他张了张嘴，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，最终只能挤出一句：</p>
“可……可这是阿翁啊……”</p>
陈延雷没有再说话。</p>
他只是缓缓举起刀，绕到大哥身后。</p>
鲜血溅满了兄弟两人的衣襟。</p>
陈延风呆立当场，仿佛被抽走了魂魄。</p>
他看着祖父的头颅，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，一个字也说不出。</p>
只能听弟弟把外面管事的人叫进来，不停地安排道：</p>
“……不要防备得过于周密。</p>
“要让他以为，我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……他才会相信我是无力反抗，真心投降。”</p>
陈延雷的声音冷静得可怕：</p>
“但一定注意，不能让望楼起火，起火也不能波及到谷仓。等伤亡人数超过四十，再来告我。”</p>
模糊的天色中，隐约传来马蹄与弓箭破空的声音，夹杂着院墙上嘈杂的呼喊。</p>
陈延雷以丝绸垫着祖父的脑袋，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，起身将书房内的壁烛点亮。</p>
昏黄的烛光映照在两人脸上，比夕阳惨淡。</p>
沉默片刻。</p>
陈延雷道：</p>
“倘若情况有变，你骑马一路往东，到万安州寻符家庇护。</p>
“那批被他们强买的盐货，实为私自赠送，为的就是给陈家人，多留条后路。”</p>
闻言，陈延风艰难地扯动嘴角，眼中满是苦涩：</p>
“弟弟，我对不起你。”</p>
“为什么？”</p>
“你给我的第一条后路……怪我没把信交到林大娘子手上。”</p>
陈延雷笑了，憨厚的面相带着几分释然：</p>
“我还以为，你是因为把责任全推给我，才道的歉。”</p>
陈延雷语气轻松，仿佛在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：</p>
“这么多年，每次我让你走，你总是离开得爽快。从来没有说留下。”</p>
陈延风愕然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。</p>
他低下头，声音几乎微不可闻：</p>
“我……我只是……”</p>
“你也不用觉得心里过不去。”</p>
陈延雷伸出沾满血的手掌，拍了拍大哥的肩膀，动作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：</p>
“祖父偏爱你，陈家男女老少都偏爱你。包括我。”</p>
他顿了顿，声音低沉：</p>
“只是记得，这次离开，就别再回来了。”</p>
陈延风抬起头，看着弟弟的脸。</p>
屋外的喊杀声越来越近。</p>
没等他记住这张脸上的每一处细节；</p>
陈延雷便站起身，抱着祖父的头颅，朝门外走去。</p>
“郎君，已经死伤五十多个家仆了……”</p>
一名管事匆匆跑来，声音里带着慌乱。</p>
“这么快？”</p>
陈延雷眉头微皱，但很快又舒展开来。</p>
他最后一次回头。</p>
目光只在大哥身上停留一瞬。</p>
-</p>
“把门打开！”</p>
“不要抵抗！”</p>
“对面是黄县丞，他是来帮我们陈家的！”</p>
黄举天率领部曲，立在土坡之上。</p>
此刻，听见二里外的喊声远远传来，他眉头微微一挑。</p>
陈家宅院的大门缓缓打开。</p>
陈延雷从门内走出，双手抱着一颗头颅，身后只有两个壮仆提着灯笼，战战兢兢地跟着。</p>
此人一路疾行，来到土坡前，“扑通”一声跪下，声音带着几分急切与惶恐：</p>
“黄县丞，我投降！</p>
“之前是祖父发现了我与您的计划，将我关了起来，才出了今日这般变故。</p>
“如今，我已亲手斩杀祖父，还望县丞宽宏大量，按我们之前商量的行事。</p>
“我陈延雷，愿将陈家一半的家财献上。”</p>
说着，他示意仆人递上陈家族谱。</p>
黄举天骑在马上，居高临下地俯瞰跪在地上的陈延雷。</p>
黄成仁下马取走族谱后，黄举天才开口：</p>
“陈延风呢？”</p>
陈延雷心脏猛地一缩，很快稳住心神，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回道：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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