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七章 黄巢已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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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巢已至

夕阳斜照丘陵，将一行人的身影拉得细长。</p>

黄举天提枪纵马，领着队伍登上土坡。</p>

此处距陈家宅院约二里，适合观察敌情。</p>

黄举天先是望向身后部曲，心中颇为感叹。</p>

这支队伍的人数虽然不多，装备却只能算勉强凑合——</p>

二十匹瘦马组成的骑兵，另有牛车三辆、驴车五辆随行，余下三十多名步兵。</p>

盔甲更是捉襟见肘。</p>

除他与成亮穿着从崖州借来的明光甲外，县衙武库仅能翻出八具残缺皮甲。</p>

‘穷是真穷啊……不过对面也一样就是了。’</p>

好在长枪、弓箭、横刀、盾牌等兵器还算充足；</p>

加之部曲们南下时带来的、过去在泰山密林中制作的装备，黄举天对此仗可谓胸有成竹。</p>

眼下，最大的问题是。</p>

他仍没有想通陈延雷的目的。</p>

黄举天凝目远眺，只见陈家宅院犹如一头伏地饮水的巨龟，在暮色中显得格外老迈。</p>

正门两座望楼全用木材搭建，竹篾编的楼顶垂下半幅褪色绸布，隐约可见陈氏家族的纹样。</p>

院墙东南角隆起异样的弧度，疑似伪装成土丘的谷仓。</p>

夯土墙顶端的巡道不过三尺宽，却每隔二十步，便凸起个小小的岗亭。</p>

穿葛布短打的壮仆，原本赤脚蹲在阴影里，此刻却突然骚动起来——</p>

显然是发现了黄举天等人的到来。</p>

铜锣声骤然炸响，惊飞了院墙外榕树上的白鹭。</p>

壮仆们慌乱地在墙头奔走呼喊。</p>

很快，十几个手持长矛的私兵，陆续登上院墙，朝这边张望。</p>

有人在紧张中碰倒了望楼上的铜壶，“哐当”一声滚落墙外，砸到了关闭大门的壮仆头顶。</p>

按理说，此时正该攻其不备，趁乱突袭。</p>

可黄举天却攥紧了手中长枪。</p>

他眼睁睁看着两里外的木制大门，在吱呀声中缓缓闭合，门闩落下的声响仿佛砸在心头。</p>

“确定陈延雷与陈家大翁没有离开？”</p>

黄成仁打马上前，答道：</p>

“绝对没有！只有陈延风三天前离开了宅邸，但在今天早晨也回来了。”</p>

“他可是去了琼州？“</p>

“并未。”黄成仁摇头：</p>

“跟着陈延风的兄弟说，陈延风到了海边后本来要登船，却又临时改变主意，骑了头驴往回赶。”</p>

黄举天瞳孔微缩，一个此前被他低估的可能性浮上心头：</p>

“陈延雷既没有在大翁面前暴露，也不准备与我合作……陈家上下他打算保全的人，自始至终只有他大哥陈延风！”</p>

事实会是这样么？</p>

黄举天仍持怀疑态度。</p>

“啊？”</p>

黄成仁的小眼睛因惊讶睁得滚圆，嘴巴微微张开，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。</p>

“明明只要交出陈家大翁与陈延风的命，就能当家主与县尉，他为什么不肯干啊？”</p>

成亮闻言，伸手拍了拍黄成仁的肩膀，力道不轻不重：</p>

“就好比你我是兄弟，你会不会为了当上‘仁帅’，而把我的命交出去？”</p>

黄成仁故作认真地摸了摸下巴，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。</p>

“要是真有机会……”</p>

他拖长了语调，然后收起笑容，正色道：</p>

“我也绝不做出卖兄弟的事！”</p>

“这就对了。”</p>

成亮转头看向黄举天，语气也变得郑重起来：</p>

“就像阿郎常教导我们的——</p>

“永远保持理性，对凡人来说是一种奢侈。</p>

“或许，陈延雷就是愿意为了兄弟情谊，舍弃家族的另类？”</p>

黄成仁一愣，忽然拍打大腿道：</p>

“喔！就像佐助跟鼬！”</p>

成亮蹙眉，抬手敲了下黄成仁的头盔，发出“咚”的一声轻响：</p>

“那是阿郎编的话本，不能当真。”</p>

两人这么一聊，旁边不少披甲的少年都兴奋起来。</p>

他们小时候被义父捡回来，最爱听他“老人家”讲的，不就是那些天马行空的话本故事吗？</p>

有人甚至忍不住当场讨论起来，声音里带着几分怀念和笑意。</p>

“这么喜欢闹？”</p>

黄举天目光如刀，横眉扫视：</p>

“我是不是对你们太好了？”</p>

这群少年顿时呆若木鸡，连呼吸都轻了几分。</p>

哪怕他们过去两年在山东，围剿过好几次山贼，并非初次上阵，此刻也不敢露出半点懈怠。</p>

“惩罚回去再说。”</p>

黄举天见状，立刻下命道：</p>

“成亮，带披甲骑兵扰敌，尽可能让更多的敌人登上院墙！”</p>

“收到！”</p>

成亮一勒马缰，明光铠在夕阳下泛着嗜血的光泽。</p>

八名身穿破旧皮甲的骑兵紧随其后，朝两里外的陈家宅院疾驰而去。</p>

到了射程范围，成亮率先张弓搭箭，精准射中了一名正在墙头张望的壮仆。</p>

那人连惨叫都没有发出，便瘫软四肢跌下墙来。</p>

八名骑兵也纷纷开弓。</p>

但他们的箭术显然不如成亮，箭矢要么射偏，要么被墙头的私兵用木制盾牌挡下。</p>

“换火箭！”</p>

骑兵们迅速从箭囊中抽出浸了鱼油的箭矢，用火折子点燃，朝着望楼射去。</p>

几支火箭钉在竹篾编的楼顶上，火苗立刻窜了起来。</p>

然而，墙上的私兵早有准备。</p>

有人提着水桶，有人端着沙土，法，与他预想中的严密防备大相径庭。</p>

‘想来，就像我的计划出了变故一样，陈延雷的计划也不是一帆风顺。’</p>

黄举天心中暗忖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。</p>

‘无论你之前有什么算计……生擒之后，问话的时间多的是！’</p>

他抬头看了看天色。</p>

夕阳沉入地平线，只余下最后一抹暗红。</p>

夜幕即将降临。</p>

而这场事关陈家生死的博弈，正在墙外墙内，同时上演。</p>

-</p>

墙内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