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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首语
《大吴会典?都察院则例》载:\"御史巡按所至,不法者畏之如雷霆,良善者仰之若父母。其或遇谤遭诬,当守正不阿,以明法纪。\" 永熙三年十月初三,当谢渊的靴底碾过御史台门前的残雪,三封匿名信正在烛影里投下青灰的阴影,像极了七年来横在他与匠人之间的层层阴霾 —— 但他知道,律法的火种,早已在那些断指者的骨血里,烧得比炭盆更烈。
一寸赤心惟报国
永熙三年十月初三,戌时三刻。后堂的铜灯将谢渊的影子投在青砖地上,像株被风雪压弯却未折断的竹。案头三封匿名信的火漆印刺得他眼眶发疼,骷髅纹的轮廓让太阳穴突突直跳 —— 七年前在砖窑刑房,他曾在濒死匠人后背见过同样的烙铁印。
\"赵安临刑前笑说,\" 谢渊对着炭盆低语,喉间泛起诏狱里的铁锈味,\"逆党总爱用咱们匠人的血磨墨,却不知每笔墨痕都是索命的锁链。\" 信纸燃烧的噼啪声中,\"诛谢渊\" 三字蜷曲成灰,却让他想起去年腊月,淮安府的老船工们在运河冰面上跪成一排,每人断指处都系着红绳,说这样能为他挡灾。如今红绳还在剑穗上,而那些冻僵的躯体,早已化作漕运血账里的一串数字。
火光照亮他腕间的旧疤,那是查抄魏王府时被暗箭所伤。七年来收集的匠人暗记如潮水涌来:漕帮的绳缆每九道结一个死扣,对应被沉河的九名弟兄;砖窑的火痕暗语藏在坯底,三横一竖是 \"断指税\" 的信号;就连北疆的驼铃声,不同节奏都在诉说匠人被强征的惨状。此刻信封边角的三道刻痕,正与当年赵安在牢墙刻下的求救符号相同 —— 那个总说 \"御史大人的笔尖能杀人\" 的老匠人,临终前用指甲在他掌心划了三道,原来早就在传递危险讯号。
子时初刻,玄夜卫的马蹄声碾碎了秋霜。浸透运河水的密报带着腥臭,谢渊展开时水渍在月光下如泣血的地图。断刀纹在指腹下凸起,像极了三年前在清江浦捞起的少年尸体 —— 他右手无名指齐根而断,伤口处的老茧还保持着握刀的弧度。\"大人,密报被水匪劫过...\" 亲卫的声音混着蟋蟀振翅,谢渊却盯着路线图上的断刀角度,突然想起山阳少女的话:\"爹爹说,断刀纹要刻在逆贼的账本上,这样阎王爷收账时才认得清。\"
窗纸被夜风鼓起,獬豸补服的影子在墙上晃动,独角尖恰好指向炭盆里的人形灰迹。谢渊忽然按住自己的胸口,那里还留着七年前被私军刺伤的疤痕,与《漕运血账》里记载的匠人伤口一样深。\"他们以为烧了信就能烧了证据,\" 他对着密报上的水痕轻笑,笑声里混着运河的潮气,\"却不知每个匠人都是活的账册,断指是页码,血泪是注脚。\"
更漏声沉重如匠人脚踝的镣铐。谢渊研墨时特意多掺了半勺砖窑红土,墨汁在砚台里泛着细沙般的微光,这是他与天下匠人约定的暗语:当血税化作墨色,便是律法出鞘的时刻。笔尖悬在奏疏上方,萧栎的话突然在耳畔响起:\"谢兄可知,河套匠人烧砖时总在坯底刻你的字?他们说,那是能镇住恶鬼的獬豸角。\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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