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完了,彻底完了。纵横一世,竟落得如此下场!咸丰皇帝倚重的目光、紫禁城那重重的宫阙、科尔沁草原猎猎的风……
无数画面在濒死的眩晕中闪过。
他猛地拔出佩刀,刀尖抵住自己的咽喉,大清亲王的尊严,绝不容许自己落入“捻匪”之手受辱!
就在这生死一瞬的当口,一声清脆却带着无法掩饰紧张和颤抖的少年叱喝,如同炸雷般在他身后咫尺响起:“僧妖头!还我爹娘命来!”
僧格林沁浑身剧震!不是追兵大队!竟是一个……孩子?他霍然回头!
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,如同熔化的金液,斜斜地穿透层层叠叠的芦苇杆,照亮了这片小小的泥泞洼地。
就在僧格林沁身后不到十步的地方,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一丛半人高的茂密芦苇后猛地跃出!
那少年浑身污泥,脸上黑一道红一道,分不清是血还是泥,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,里面燃烧着张皮绠自己都无法理解的、混合了恐惧、仇恨和一种孤注一掷疯狂的火焰!
他手中紧握着一柄沾满泥浆却依旧闪着寒光的短刃,像一头扑食的小豹子,朝着瘫坐在泥水中的大清亲王猛冲过来!
那稚嫩却充满刻骨仇恨的呐喊,在寂静下来的芦苇荡里显得格外刺耳。
僧格林沁的瞳孔骤然收缩!他看清了那张脸,那分明还是个半大孩子的脸!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混杂着滔天的怒火直冲顶门!
他,科尔沁亲王,大清国的巴图鲁,纵横天下无敌手的统帅,今日竟要死在一个乳臭未干的捻匪小崽子手里?这简直是上天最恶毒的嘲弄!
“小畜生!”僧格林沁发出一声受伤猛虎般的咆哮,一股源自生命本源的力量压过了剧痛和眩晕。
求死的念头被这极致的屈辱瞬间冲散!他用完好的右臂猛地撑地,竟在泥水中半跪而起!
同时,那柄御赐的、象征着他无上荣耀和权力的嵌宝石佩刀,带着最后的、足以劈开山岳的狂怒和绝望,卷起一道凄厉的寒光,朝着扑到近前的张皮绠拦腰横扫而去!
这一刀,凝聚了他毕生的武艺和此刻所有的生命力,快如闪电,重若千钧!刀锋割裂空气,发出尖锐的嘶鸣!
张皮绠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死亡气息瞬间将自己淹没!
他甚至看不清刀光的轨迹,只看到那花白辫子下狰狞扭曲的面孔和那柄仿佛来自地狱的宝刀!
求生的本能和骨子里那股被仇恨激发的凶悍,让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做出了一个完全未经思考的动作,他没有后退,反而将全身的力量和重量,借着前冲的势头,朝着那团致命的刀光合身扑了过去!
手中的短刃,凭着无数次在田野里练习戳刺的本能,不管不顾地、笔直地向前捅出!目标,正是那铠甲缝隙下、剧烈起伏的胸膛!
时间仿佛在血色的夕阳里凝固了。
“噗嗤!”
一声是利刃刺穿血肉的闷响,清晰得令人牙酸。
另一声是沉重的、精钢锻造的宝刀砍入骨肉的恐怖钝响。
僧格林沁那凝聚了最后生命与骄傲的横扫一刀,重重地砍在了张皮绠的左肩胛骨上!
巨大的力量几乎将少年单薄的身体劈成两半!
张皮绠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,剧痛让他眼前一黑,身体如同被折断的芦苇般向后倒飞出去,温热的鲜血从恐怖的伤口中狂喷而出,瞬间染红了他破烂的衣衫和身下的泥水。
然而,就在他身体被劈飞的同一瞬间,他拼尽全力捅出的那柄浸透了仇恨的短刃,也精准无比地、带着少年全部的力量和重量,深深没入了僧格林沁胸甲下方、靠近心脏位置的缝隙!
冰冷的铁器毫无阻碍地刺穿了内衬的皮革和锦袍,撕裂了肌肉,直至被坚硬的肋骨阻挡!
僧格林沁的动作瞬间定格了。
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,看着那柄深深嵌入自己胸膛、只留下一个粗糙木柄在外的短刃。
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和空虚感,伴随着剧烈的锐痛,瞬间攫住了他。
全身的力量,连同那滔天的愤怒和无尽的骄傲,如同退潮般急速流逝。
他试图抬起手,想拔出那柄该死的匕首,想再看一眼那被他劈飞的小崽子死了没有……但手臂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。
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,眼中最后的光芒,那属于科尔沁草原雄鹰、大清王朝柱石的桀骜神采——迅速地黯淡下去。
喉咙里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“嗬嗬”声,最终,他像一座崩塌的山岳,带着满身的血污和泥泞,面朝下,沉重地、彻底地栽倒在那片浑浊的、混杂着自己和少年鲜血的泥水洼里。
浑浊的泥浆,淹没了那张曾经令无数太平军、捻军闻风丧胆的威严面孔。
那柄御赐的、象征着无上荣耀的嵌宝石佩刀,脱手飞出,“当啷”一声,落在几步外的泥水中,宝石在夕阳下闪了一下,随即被溅起的泥点覆盖,黯然失色。
死寂。
芦苇荡里只剩下风吹苇叶的沙沙声,和远处隐隐传来的零星厮杀与呐喊。
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泥水的土腥气,弥漫在空气中。
张皮绠倒在冰冷的泥水里,左肩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,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口,带来一阵阵眩晕。
鲜血还在不断涌出,带走他的体温和力气。
他艰难地、一点一点地转动脖子,看向几丈外那片泥洼。
那个庞大的、穿着华丽甲胄的身躯,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,半张脸浸在泥水中。
那柄他亲手捅进去的短刃木柄,在夕阳下像一根丑陋的楔子,牢牢钉在僧妖头的背上(从张皮绠的角度看是如此)。
他…死了?
那个如同魔神般可怕、害死爹娘、屠戮无数乡亲的僧格林沁…真的被自己…捅死了?
巨大的不真实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张皮绠。
剧痛、失血的冰冷、耗尽全力的虚脱,以及这荒谬绝伦却又真实无比的结局,让他脑子一片空白。
他挣扎着想爬过去确认,但身体软得像棉花,连动一根手指都困难。
就在这时,芦苇丛被哗啦一声分开!
“皮绠!”一个熟悉又焦急的声音传来。是堂兄张振江!
他带着几个同样浑身浴血的捻军兄弟,循着最后的厮杀声终于找到了这里。
张振江一眼就看到了倒在血泊中、奄奄一息的堂弟,脸色大变,刚要冲过来,目光却猛地被泥洼中那具穿着独特华丽甲胄的尸体死死抓住!
那甲胄的样式,那趴伏的姿态,尤其是那柄斜插在背上的、眼熟的短刃木柄……
“那是…?!”张振江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颤抖!
他身后的几个捻军战士也瞬间瞪大了眼睛,呼吸都停滞了!
张振江一个箭步冲到僧格林沁的尸体旁,用脚用力将那沉重的身躯踢翻过来!
泥水四溅,露出僧格林沁那张沾满污泥、双目圆睁却已毫无神采的脸庞,正是无数次出现在清廷邸报画像上、让所有捻军恨之入骨的那张脸!
“僧妖头!是僧格林沁!”张振江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狂吼,声音因激动而劈裂。
“死了!僧妖头死了!被我们宰了!”他猛地俯身,拔出那柄深深刺入僧格林沁胸膛的短刃,正是张皮绠的刀!
他高高举起那滴血的短刃,朝着渐渐被暮色笼罩的芦苇荡,朝着整个尸横遍野的战场,用尽全身力气嘶喊:
“僧妖头死啦——!死在我们小兄弟张皮绠手里啦——!!”
这石破天惊的呐喊,如同燎原的星火,瞬间点燃了沉寂下来的战场!
“僧妖头死啦!”
“张皮绠杀了僧王!”
“鞑子王爷死啦!”
狂喜的吼声先是零星响起,随即如同滚雷般迅速蔓延、汇聚、炸裂!从芦苇荡深处,到麦田战场,再到远方还在搜索残敌的捻军大队!
无数个声音加入了这惊天动地的宣告!疲惫不堪的捻军战士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,朝着天空疯狂呐喊,泪水和汗水、血水混合在一起!
胜利的狂潮席卷了每一个角落,淹没了清军残兵最后一丝抵抗的意志。
张振江小心翼翼地抱起几乎昏迷的张皮绠,少年左肩恐怖的伤口还在流血。
他扯下自己破烂的红头巾,用力按在伤口上止血,看着堂弟苍白如纸的脸,声音哽咽却充满了无上的骄傲:“好小子!好兄弟!你宰了僧妖头!你给爹娘报仇了!给咱千千万万死在鞑子手里的乡亲报仇了!你是咱捻军的大功臣!是天大的英雄!”
张皮绠虚弱地睁开眼,模糊的视线中,看到的是堂兄激动含泪的脸,看到的是周围捻军兄弟狂喜崇拜的目光,听到的是整个战场山呼海啸般呼喊自己名字的声音。
他费力地转动眼珠,看向那具躺在泥水中的庞大尸体。
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落在那张曾经无比威严、此刻却沾满泥污死气沉沉的脸上。
爹…娘…他嘴唇翕动,无声地念着。一股巨大的、难以言喻的疲惫和释然涌上心头,滚烫的泪水终于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泥浆,汹涌而出。他头一歪,彻底昏死在堂兄怀里。
暮色四合,高楼寨的麦田与苇荡彻底沉寂下来,唯有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在晚风中飘荡。
张振江指挥着几个兄弟,用一杆折断的长矛和几根坚韧的苇杆,迅速扎起一副简陋的担架,将昏迷的张皮绠小心地放上去。
他俯身,毫不犹豫地抓住僧格林沁那根沾满泥浆和血污、象征着大清权威的花白辫子,抽出腰刀,寒光一闪!
“嗤啦——”
辫子应声而断。张振江将这条沉重的、沾着亲王之血的发辫高高举起,如同举起一面最辉煌的战旗!
他眼中燃烧着火焰:“带上这狗王的脑袋!带上他的顶戴花翎!带上这狗辫子!让天下人都看看,咱捻军宰了大清的亲王!走!”
几个精悍的捻军战士抬起担架,另一人粗暴地割下僧格林沁的首级,连同那顶镶嵌着宝石的亲王顶戴,一起用一块染血的黄布包了。
一行人迅速消失在越来越浓的暮色与无边无际的芦苇荡深处。
几天后,僧格林沁那死不瞑目的首级和他标志性的花白发辫,被悬挂在山东与河南交界的重镇巨野城头。
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的惊雷,瞬间炸响整个华夏。
紫禁城,养心殿。急报如同丧钟般传入。年轻的同治皇帝闻讯,脸色煞白如纸,手中的茶盏“当啷”一声摔得粉碎,滚烫的茶水溅湿了龙袍也浑然不觉。
随即,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从深宫中响起:“僧王!朕的僧王啊——!”
整个京城为之震动,王公大臣如丧考妣,一股大厦将倾的恐慌在九重宫阙间无声地蔓延。
而在千里之外的江淮平原上,一队打着“淮”字营旗、装备着新式洋枪、步伐整齐的士兵正沉默地快速开进。
帅旗下,两鬓微霜的李鸿章面无表情地听着探马回报僧格林沁战死、全军覆没的详情。
他深邃的目光越过烟尘滚滚的官道,望向北方,那里曾是僧王铁骑驰骋的疆场。
他缓缓地、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,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在眼底深处一闪而逝,随即被钢铁般的冷静取代。
“传令,”李鸿章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,“各营按原定方略,加紧修筑长墙壕垒。以静制动,画河圈地…剿捻大计,不容有失。”
时代的风暴在僧王的头颅高悬处转向,旧日的雄鹰折翼于无名少年的利刃之下,而新的铁幕,已在新式火器的硝烟中缓缓拉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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