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75章 奠雁礼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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奠雁礼成

喧嚣的鼓乐在吏部尚书府门前盘旋到最高点，尔后在大傧相一个决然的手势下如潮水般退去，只余下些许余音在秋日干燥的空气中嗡嗡作响，仿佛刚才那震彻街衢的盛况只是幻影。</p>

府门前所有目光，都聚焦在了那一人身上。</p>

贾玌立于红毡之上，身后簇拥的伴郎与仪仗，此刻都成了陪衬。</p>

林如海率众上前两步，拱手致礼：</p>

“辽国公今日亲临，蓬荜生辉。”</p>

贾玌深深一揖还礼：</p>

“小婿贾玌，特来亲迎贵府千金。叨扰岳父泰山，礼仪粗疏处，还请海涵。”</p>

“国公爷客气。吉时恰好，请。”</p>

林如海侧身一步，右手肃然一引。</p>

在双方数十名有身份宾客的见证下，由身穿礼部官服、神情庄肃的大宾相引道，贾玌再次整肃蟒袍，踩着平整如砥的崭新红毡，跨过吏部尚书府的门槛。</p>

府内庭院深深，回廊环绕，处处张灯结彩，贴着大大的双喜字，廊下站满了屏息凝神的林家下人。</p>

众人簇拥着贾玌，沿着铺设的红毡，穿过仪门，直抵林府的中枢正厅——。</p>

堂内，香案早已布置妥当。</p>

正北方设天地牌位“天地君亲师”，东西两面设几案，代表高堂主位。</p>

此刻高堂之位由林如海暂时主掌，两侧则端坐着几位林氏宗族中辈分最高、德行最著的长者作为见证，另有礼部官员及作为男方傧相等人肃立一侧.</p>

大傧相立于香案之侧，朗声宣布：“谨告天地先祖！吉日良辰，辽国公玌，躬行亲迎，行——奠雁之礼！”</p>

贾玌神色愈发端凝。</p>

史霖手持一方朱漆锦盒，趋步上前，在贾玌身侧站定。</p>

贾玌伸出双手——稳如磐石地接过锦盒。</p>

锦盒打开，一只羽毛丰润、神态安然的活雁被贾玌小心捧出！</p>

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只鸿雁身上。</p>

它竟似通晓人意般，在贾玌手中并不挣扎，只是脖颈微微扭动，乌溜溜的眼睛映照着堂内的辉煌和众人的目光。</p>

贾玌双手高举活雁，神色庄穆非常，按照大傧相的唱引，转身面北，对着正中的天地君亲师牌位，深深一揖到底。</p>

口中清晰诵念：</p>

“天地高堂，日月明鉴！婿贾玌，谨依六礼，以雁为信。雁者，阴阳之机，择偶而终，性知节义！今日以雁为贽，恭执雁奠，代我诚心，求结良缘！祈愿天地护佑，姻盟永固，琴瑟和鸣！”</p>

诵毕，他姿态恭谨地将这只活雁，以朝拜之姿，缓缓、平稳地安放在香案前的红锦之上。</p>

那活雁落下，竟也安静地曲颈伏于红锦之上，更添几分灵性与祥瑞，让人只觉心旷神怡！</p>

大傧相再次高唱：“奠——雁——礼——成！”</p>

紧接着，便是最为关键的环节——新娘出阁！</p>

大傧相转向内室方向，深吸一口气，扬声道：</p>

“礼成！恭请——新妇拜别高堂，出阁登舆——！”</p>

随着这声悠长的唱引，所有人的目光刷地向通往内室的侧门、垂着喜气洋洋珠帘的方向望去！</p>

气氛瞬间凝固。</p>

刚刚活雁带来的一丝灵活动静消失殆尽，只余下无数心跳声在宽敞的厅堂内无声地共振着。</p>

立于厅前的贾玌，那颗在沙场箭雨中亦岿然不动的心，竟也在这片寂静中漏跳了一拍，目光穿透空气，紧紧锁住那珠帘之后、即将现身的红妆身影！</p>

只听珠帘碰撞，发出细碎清脆的天籁之声。</p>

首先步入正厅的，是精心妆扮过、满脸肃穆又难掩激动之色的紫娟和雪雁。</p>

她们分立于侧门左右，微微躬身。</p>

接着，是方才在闺阁中为黛玉打理仪容的那两位德高望重的全福夫人。</p>

然后，万众瞩目之下——</p>

一只穿着精绣并蒂莲花纹样的红色缎面绣鞋，轻轻踏上了正厅入口的红毡；</p>

紧接着，是那身华贵的“真红大袖圆领翟鸟长袍”；</p>

再上，是垂坠着流苏缨络的霞帔；</p>

最后，是那盖着销金大红盖袱的林黛玉，身影终于完整地出现在众人面前。</p>

即便隔着盖袱不见真容，仅凭这身国公夫人规制的隆重婚服，也足以让满堂屏息。</p>

她一步一步，走向端坐在主高堂位置的父亲林如海面前！</p>

终于，她在林如海面前的锦蒲团前停住。</p>

林如海早已站起，负手而立。</p>

他看着女儿盛装至此，走向他行礼告别，面容终究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，眼底瞬间涌起一片难以言喻的红潮。</p>

他强抑激动，深吸一口气。</p>

林黛玉在紫娟的帮助下，对着父亲的方向，于锦蒲团上盈盈拜倒，行深深稽首礼。</p>

一拜、再拜、三拜！</p>

每一次下拜，凤冠上的珠翠流苏都在庄重的气氛中发出沉重的、细微的碰撞声。</p>

无言胜千言。</p>

这是她向父亲作最后的礼谢与告别。</p>

礼毕，她在搀扶下缓缓起身，肃立待训。</p>

盖袱之下，想必早已是泪眼模糊。</p>

林如海竭力平复着翻腾的情绪，声音低沉醇厚，清晰地响彻在寂静的堂内：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