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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一条一条数落皇帝的罪过,每说一条,大殿里的温度就降一分。

说到第三条时,几个太监已经抖得像筛糠。

“陛下整日在后宫不出,奏折全让太监经手,这像话吗?”

乐运突然提高了嗓门,“先帝在位时可不是这样!”

宇文赟\"啪\"地摔了茶盏:“大胆!”

“还有更胆大的。”

乐运梗着脖子,“去年刚说要减轻刑罚,不到半年就变本加厉。

陛下,您金口玉言是说给百姓听的,还是说给史官听的?”

大臣们听得冷汗直流。

老丞相悄悄扯乐运的袖子:“少说两句吧......”

乐运甩开他的手:“第八条!

天象示警这么久了,陛下可有半点悔改?”

他突然红了眼眶,“先帝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!”

宇文赟气得脸色发紫,侍卫的刀已经架在了乐运脖子上。

“八条罪状,条条属实。”

乐运突然笑了,笑得比哭还难看,“陛下再不改,周朝的宗庙就要断香火了!”

试想这种直言不讳的谏草,就是碰上个平庸的皇帝,也未必能忍;

何况周主赟这糊涂蛋,既昏庸又好色,哪听得进去?

果然,他当场就炸了,一拍桌子吼道:“拖下去!关起来!”

转头就要处死乐运。

满朝文武吓得腿肚子转筋,谁都不敢吱声。

这时候,内史中大夫元岩“啪”地把笏板往腰间一插,冷笑道:“当年臧洪殉节,人人叫好。

要我说,今儿个能跟比干似的忠臣死一块儿,反倒是我的造化!”

他扭头就去找周主:“陛下,乐运这老小子摆明是来碰瓷的。

您要是真砍了他,反倒成全了他的忠臣名声。不如......”

元岩故意拖长声调,“赏他顿板子轰出去,显显您的肚量?”

您猜怎么着?

这马屁拍得周主浑身舒坦。

第二天早朝,周主居然亲自给乐运赐座:“爱卿啊,朕昨晚琢磨半宿,你说得对......”

还赏了顿御膳。

乐运磕头谢恩时,后背的官服都汗透了。

有意思的是,昨天那些装哑巴的大臣们,今儿个全凑过来了。

这个说“乐大人吉人天相”,那个道“您这可是虎口拔牙”。

乐运心里门儿清——这帮人哪是来道贺?

分明是怕他秋后算账!

时值北周末年,大将军王轨被外放为徐州总管。

这日他在城楼上眺望,只见官道尘土飞扬,几匹驿马正往长安疾驰。

“怕是又要加征粮草了。”

他苦笑着摇头。

亲兵赵二递上热茶:“将军,您这月第三次熬夜看军报了。”

轨摩挲着茶杯上的裂璺:“小赵啊,你看这茶盏。

先帝赐的御窑瓷,如今也裂了。”

城下传来税吏的呵斥声,几个农人正跪地求饶。

当夜家宴,侄儿王焕忍不住劝道:“叔父,淮南豪族屡次示好,我们何不...”

话未说完,王轨“啪”地折断手中竹筷:“你可知当年先帝病榻前,我是怎么跪着接的虎符?”

窗外秋雨渐密,他忽然压低声音:“我在先朝时,曾十次上书说太子不堪大任。”

妻子手中的汤勺“当啷”掉进碗里。

王轨却笑了:“怕什么?

我守着淮南要地,真想逃,今夜就能渡江。”

次日校场练兵,副将见他甲胄未解:“将军又通宵?”

王轨望着晨雾中的军旗:“老李,你说人死后,史官会记几行字?”

忽然传令兵狂奔而来:“长安急诏!”

三个月后,刑场上的积雪被血染红。

刽子手擦着刀嘀咕:“这老将军真怪,赴死前还在背《出师表》。”

围观人群中,赵二死死攥着那只有裂痕的茶盏。

风卷起残雪,盖住了百战将军最后的目光。

原来中大夫郑译与王轨早有嫌隙,连带也恨上了宇文孝伯。

他就像一条潜伏的毒蛇,时时刻刻都在寻找报复的机会。

正巧这天周主宇文赟摸着身上的杖痕,阴着脸问:“这伤是谁打的?”

“是王轨和宇文孝伯干的。”

郑译眼睛一亮,立即接话。

见周主面露恨色,他又火上浇油:“王轨那个老东西,当日还捋着胡子笑话陛下呢!”

“我必杀之!”

周主拍案而起,眼中冒出凶光。

他当即命令内史杜虔带着敕书去诛杀王轨。

这时中大夫元岩挺身而出:“陛下,这敕书臣不能签。”

他声音虽轻,却字字坚定。

御正中大夫颜之仪也劝谏道:“王轨乃国之重臣,请陛下三思。”

周主充耳不闻,只顾催促杜虔动身。

元岩急了。

他摘下官帽,跪地叩首:“臣并非偏袒王轨,只是担心滥杀功臣,会寒了天下人的心啊!”

他连拜三次,额头都磕出了血印。

“你也要和朕作对?”

周主勃然大怒,“拖出去!”

侍卫们一拥而上,拳脚如雨点般落在元岩脸上。

待他被拖出大殿时,已是满脸血污。

当天,元岩就被免去了官职。

周主催促杜虔:“还不快去?”

杜虔只得领命而去。

没过几日,杜虔就回来了。“启禀陛下,王轨已经伏诛。”

上柱国尉迟运拉着孝伯的袖子,躲到廊柱后低声道:“你我与王公都是先帝旧臣,向来忠心耿耿。

如今王公含冤而死,恐怕下一个就轮到我们了!”

声音里带着颤抖。

孝伯望着庭院里飘落的枯叶,苦笑道:“我堂上还有八十老母,地下躺着先帝。

做臣子的能逃到哪里去?

既然吃了皇粮,这条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。”

他突然转头盯着尉迟运:“你要真想活命,不如赶紧申请外调。”

“当真?”

尉迟运眼睛一亮。

“趁现在诏书还没下......”

孝伯话没说完,宫门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
两人立刻分开,装作在讨论军务。

三天后,尉迟运果然被外放为秦州总管。

他离京那日,城门口的老槐树正在落叶。

孝伯站在城墙垛口目送,官袍被秋风吹得猎猎作响。

谁知尉迟运刚走七天,周主宇文赟就在寝殿召见孝伯。

年轻的皇帝斜倚在龙榻上,把玩着玉如意:“爱卿早知道齐王谋反,为何不报?”

孝伯跪在冰冷的金砖上,腰板却挺得笔直:“齐王对社稷忠心日月可鉴,是遭小人陷害。

臣没能替他辩白,已经愧对先帝。”

他忽然抬头,“陛下若要治罪,臣甘愿赴死!”

周主手里玉如意“咔”地裂了道缝。

他别过脸挥袖:“退下吧。”

当夜,一壶鸩酒送进了孝伯府邸。

消息传到并州,正在练字的宇文神举毛笔“啪”地折断。

他望着宣纸上未干的“忠”字苦笑:“该来的还是来了。”

果然次日就有钦差捧着毒酒登门。

远在秦州的尉迟运听闻噩耗,手里的药碗“咣当”摔得粉碎。

医官们后来都说,将军是突发恶疾而亡。

只有贴身侍卫看见,他临终前一直望着京城方向,嘴里反复念叨着“秋叶”二字。

此时的皇宫里,周主赟正对着铜镜试戴新制的金冠。

镜中人嘴角挂着古怪的笑,似乎对即将实施的“奇策”十分得意。

欲知周主有何设施,且待下一章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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