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、生荣亡哀,厥声载路（中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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、生荣亡哀,厥声载路（中）

孙承宗回到了东暖阁，但并没有进御书房。</p>

黄立极回来了，他都可以想象他会拟定什么样的遗诏。</p>

孙承宗神色冷漠而坚定，厚重的官帽随手放在御案上，稍显凌乱的白发在微微颤抖的肩上起伏。</p>

他负手望着大殿中央的“宵旰图治”匾额，眼角竟有泪珠滑落。</p>

依稀间仿佛看到天启还坐在御座上，小太子骑着小三轮车在围着他转圈。</p>

但他的目光穿透乾清宫，仿佛回到了辽东大地。</p>

他可以想象，洪歹极听到天启驾崩的消息会是什么反应。</p>

他可以想象，幼主临朝，陕西乱民会是什么反应。</p>

他甚至可以想象百官会是什么反应，江南会是什么反应。</p>

他理解来宗道的坚持，但他也有自己的坚持，他必须保证国家不能动乱。</p>

信王监国是成本最低的人心凝聚。</p>

翰林学士钱士升走近孙承宗，手中捧着素服，目光中有些担忧。</p>

钱士升是天启将大量三甲进士编入儿子詹事府后，翰林院硕果仅存的大明状元，也是孙承宗入阁后才起复回归翰林院的。</p>

他和孙阁老之间多少有点恩主的味道。</p>

“阁老，礼部送来的丧服。”</p>

孙承宗缓缓回头，迅速平息心中悲切，伸手接过，边穿边问，</p>

“以时，你怎么不进去？”</p>

“孙之獬他们在里面，少我一个无关紧要。”</p>

“太子同意礼部出宫了？”</p>

“嗯，周尚书遣人送来的。”</p>

“外面百官是何反应？”</p>

“礼部已经安排百官在宫门跪灵，没有啥特别的意外。”</p>

制曰：</p>

朕以凉德缵承大统，八年于兹。今遘疾弥留，殆将不起。</p>

皇太子慈炅仁孝英睿，宜嗣皇帝位。信王由检忠勤体国，着以监国摄政王总理中外机务，会同文华殿大学士孙承宗、英国公张维贤、左都御史曹思诚，共决军国重事。</p>

内外诸司有阿附权阉、紊乱朝纲者，许监国王便宜行事，先斩后奏。其东厂、锦衣卫一应缉事权暂归兵部统摄，钦天监择日除秽。</p>

丧礼悉遵洪武旧制，布告天下，咸使闻知。</p>

天启八年四月十一日</p>

朱慈炅在乾清宫正殿监督天启灵位的设立。</p>

“敬天法祖”的匾额下，御座已经被移开。</p>

天启的灵位，被摆了上来，“大明皇帝朱由校之灵位”十个大字刺痛了小朱的目光。</p>

小朱还不熟悉大明礼仪的细节，但他记得太庙里的灵位格式是“太祖高皇帝神位”。</p>

天启的庙号谥号还没确定，但朱由校三个字还是让小朱不舒服。</p>

要学道长吗？小朱无声的摇头，现在大明是末世。</p>

刘若愚在一旁将孙承宗版的遗诏缓缓诵读。</p>

朱慈炅身后，张瑞图立即出声：</p>

“皇上，不可，绝不可由信王监国。孙承宗其心可诛。”</p>

朱慈炅还没有正式继位，但张老探花的皇上已经脱口而出。</p>

朱慈炅冷笑，“孙阁老是要杀皇叔吗？送交泰殿，给信王。下一份。”</p>

来宗道没有回东暖阁，他跪在天启遗体前。</p>

丧服还没送到，他一身大红官服分外显眼。</p>

但他目光坚定，毫不在意，神色虔诚得如同一个殉道者。</p>

或许，他对天启的忠诚比这寝宫内绝大多数身穿孝服的人都更真诚。</p>

他早就厌倦了朝堂上的党争不休。</p>

如果不是天启有振作之意，他也有辅弼之心，他早回老家抱小孙子了。</p>

他不能允许孙承宗做权相，他是了解太子的。</p>

太子虽小，但性格坚定，是天生的帝皇之资。</p>

信王根本没法和太子的聪慧相比，敢让信王监国，必然埋下无穷隐患。</p>

大明奏，两宫用玺后发内阁票拟。凡祭祀、选官、调兵事，须经慈庆宫用宝。</p>

辅臣黄立极、孙承宗、来宗道忠谨可托，每日辰时诣乾清宫进讲。</p>

诸王勋戚各守藩邸，非诏不得入京。</p>

中外臣工务持大体，丧仪毋得过费，其遵行毋忽。</p>

天启八年四月十一日</p>

“来公忠谨！”</p>

朱慈炅闭目沉思，缓缓点评道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