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章 潜龙在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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潜龙在渊

高羽细一琢磨又觉得有些不对劲。</p>

哪怕以他贫瘠的历史知识，也清楚古人取表字，基本都是对名含义的延伸。</p>

武侯诸葛亮，字孔明。</p>

孔明就是亮的寓意。</p>

当然也还有其他的方式，比如寓意相反、意思的引申、关联等等。</p>

比如程朱理学的朱熹，熹字的含义是光明，但他却字元晦。</p>

又比如孙策、孙权兄弟，一个字伯符，一个字仲谋，前一个字体现的是长幼次序，后一个字是名的同义。</p>

崔光可是出自清河崔氏这般的顶级高门豪族，威望甚高，怎么可能会犯这样的错误？</p>

难道大司徒是看出我身怀异心，在提醒我？</p>

不可能啊！</p>

我可一直老老实实温温顺顺的。</p>

高羽略微迟疑后，一咬牙行礼道，“小子虽是怀朔蛮夷，不通教化，却也识过一些文字，读过一些诗书，尝闻圣人言名以正体，字以表德，又闻名成乎礼，字依乎名，崔公这‘世民’二字，似乎与小子之名……”</p>

无甚相关。</p>

虽然没说出来。</p>

但高羽的意思表达的很清楚，这字不合适吧？</p>

崔光轻笑了一声，“二郎说的不错，字依名以表德。德者，志也。你名为羽，羽者飞也，振翅而起扶摇上也，无拘自在也。飞者莫大于鹏，无拘莫过于鲲，扶摇而上，鲲鹏之志也。此志非济世安民何为？何言字不依名？”</p>

妈的。</p>

闻听此言，高羽心里暗骂一声，比口花花自己可说不过这些人，这都能让你串起来？</p>

而且什么叫‘鲲鹏之志’？</p>

这不就摆明暗示自己是个反贼，有不臣之心？</p>

高羽思来想去，他还是不想要‘世民’这个表字，主要是他自己听到了都差点绷不住，给二凤留条活路。</p>

他只好硬着头皮，道。</p>

“崔公，这字意象太大，小子怕是负不起，小子只想为大魏戍边，此生能在墓碑上写上一句魏故征北将军之墓便心满意足了，鸿鹄……不是，鲲鹏之志，何敢言之？要不公再为小子取一个小一些的？”</p>

这其实算是颇为无礼的话了。</p>

先不说长者赐不敢辞，就说先前高羽谢过了崔光为其取字，已然算是答应了。</p>

现在给你取了，你又不要，还想让人再给你取一个，你当清河崔氏天下仰望的崔孝伯是什么贩夫走卒么！你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的？</p>

别人不要面子啊？</p>

但崔光并未生气。</p>

他没有直接答应，而是笑着问了高羽一句，“不知二郎年齿几何？”</p>

高羽道，“今岁十六。”</p>

崔光点头，笑着道，“这样吧，离弱冠尚有四载，四载之后，届时你若是对老朽取的‘表字’仍不满意，老朽再为你取一个可好？”</p>

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。</p>

高羽只好点头。</p>

“谢过崔公！”</p>

李崇等人心里都跟明镜似得，都清楚崔光取这样一个表字是为了啥。</p>

见两人话毕，当即主动开口将话题给带了过去。</p>

吏部尚书崔亮开口道，“太后令我想个对策，用以调和文武，畅通官吏进退之事宜。”</p>

高羽大惊，这等朝廷机密也是他能旁听的？</p>

但崔亮似乎完全不介意他在场，依旧在说，“老夫苦想数日，倒是想到一个办法，名为停年之格，无论文武，不问其贤愚，授予官职只看其年资先后，如此一来诸事可平矣。”</p>

说罢，崔亮轻笑一声，“高郞觉得此法如何？”</p>

高羽憨笑摇头，“小子愚钝，不过怀朔蛮夷，国家大政，岂可妄论，但既是崔公冥思苦想所得，想来定然是好的。”</p>

在高羽看来，崔亮这确实是一个平等讨好所有人的办法。</p>

这玩意就跟自古以来立贤和立长之争，最终都清一色的认定立长才是正统的理由一样。</p>

毕竟一个人贤与不贤，是否有才能，评判标准很难量化统一。</p>

但是年龄，资历是可以量化统一的。</p>

这样的方式更加有助于朝廷的稳定，也算是一个各方都可以接受的办法，也不需要去争什么功劳，安心等着就是了。</p>

只要自己的资历积累的足够多，一旦有空闲官职出来，按照序列排队，到你了，自然就能立马补上。</p>

谁也不吃亏。</p>

这次张家父子和中军士卒之间的矛盾，归根结底还是朝廷的官职少，坑位少，都想要强夺更多的政治蛋糕才导致的么？</p>

后世几百年后，到了盛唐，‘贤相’李林甫也搞了个类似的，叫循资格，跟崔亮这停年格相差不大，当时评价是‘中外迁除，皆有恒度’，可见这方法并不算一个坏方法。</p>

高羽又逗留片刻后，这才从李崇的府邸离开。</p>

崔光捻着胡须，轻笑一声，“这小子，倒是油盐不进呐。”</p>

李崇等人也深以为然，但也没当回事。</p>

结个善缘嘛。</p>

只有李韶不声不响的从怀里掏出一把蓍草，随手一扔，几人纷纷望去，蓍草显示的卦象，竟然是乾卦初九。</p>

崔亮几人有些惊讶的互相看了几眼。</p>

李韶出身陇西李氏姑藏房，治的便是易经。</p>

这一卦的爻辞。</p>

初九，潜龙勿用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