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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微微点头,示意梁家明继续说下去。</p>
“郑翊这家伙,在县衙开赌坊,其实就是为了坐庄给自己捞钱。</p>
“但不管琼州崖州还是儋州,赌坊都是陈家的主业。</p>
“所以,陈延风与陈延雷一开始不同意郑翊入场。</p>
“可郑翊的老子前年考上了乡贡,今年去长安参加省试还没回来。</p>
“要是郑翊他老子考上了进士,原本在陈、符、林、郑四家中最弱的郑家,往后肯定更不好惹,这才勉强容忍郑翊横插一脚。</p>
“但条件是,赌坊必须在他们眼皮子底下,规模不能扩大,不能影响陈家日常经营的赌坊生意。”</p>
梁家明一口气喝完了椰汁,原本嘶哑的嗓子稍微舒服了些,接着说道:</p>
“陈家两个儿子都在澄迈县衙主事,还有哪儿比这更算眼皮底下?”</p>
黄举天听完,瞬间捕捉到“陈、符、林、郑”几个姓氏,转头冲李景让笑道:</p>
“先生,看来这便是我们此番,要面对的琼州四大家族了。”</p>
李景让未作回应,让人瞧不出心中所想。</p>
倒是他身旁的老仆适时开口:</p>
“县丞呐,老朽觉着您可别太把他们当回事儿。不过是海角偏僻之地的四家土地豪绅罢了,称他们为‘大家’,怕是辱没了身份。”</p>
黄举天先是一愣,旋即反应过来。</p>
他这位先生出身并州文水李氏,虽说不是举世皆知的一流世家大族,可追根溯源,却是凉武昭王李暠的后裔。</p>
多年来,文水李氏家族人才辈出,众多族人在朝廷为官,其中不乏身居高位者。</p>
更何况李景让的祖父李憕,曾官至唐朝礼部尚书,于安史之乱中的洛阳城顽强坚守,面对叛军威逼利诱,宁死不屈,事后被追赠为太尉。</p>
李景让先前评价此地的水“深不可测”,不过是从各方势力鱼龙混杂、暗流涌动的角度出发;</p>
而非认为这帮“土豪劣绅”,世俗地位有多么庞大。</p>
毕竟在长安,比这厉害的家族,那可一抓一大把。</p>
“我这位先生,倒也真是做到了战术上重视敌人,战略上藐视敌人啊……”</p>
黄举天思忖一番,决定向梁家明进一步了解符、林两家的情况。</p>
据梁家明所述,符家是海南俚獠汉化后的豪强世家。</p>
在琼州汉民群体中,“符”本就属于大姓;</p>
所以几十年前的那批俚獠人,才会选择以此姓入籍,逐渐发展成会昌年间的万安符家,形成汉符与俚符并存的局面。</p>
长久以来,万安符家牢牢掌控着从琼州延伸至岭南的槟榔水陆商路。</p>
而且,现任琼州刺史的续弦夫人亦出自符家;官场与商贾的联姻,使得万安符家的地位愈发稳固。</p>
至于林家,表面上是正规的外贸船商,常与大食人有生意往来,在海上贸易领域颇为活跃。</p>
但坊间一直传言,林家私下还充当琼州海峡的海盗,不过这只是传闻,真假难辨。</p>
“但有件事儿是真的,每次只要有商船在海上被劫,林家就会出面调解,只要事主肯拿出三成货物当作护航费,林家很快就能把商船赎回来。”</p>
夜色已深。</p>
他见梁家明等人身体尚未痊愈,脸上仍带着病容,便让他们去内院好好休息。</p>
之后,黄举天与李景让移步回大堂。</p>
两人相对而坐,就今日所得消息展开讨论,谋划应对之策。</p>
直至将明日集合开会的各项内容敲定,才肯散去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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